2009年2月 – 锦绣十年

因为家里的缘故,从四五岁的时候就会跟着姐姐的屁股后面往离家不远的学校去上幼儿园，那时候的童年乐趣是在时隔多年后的今天想起来仍然夹带着春天气息的，学校四面都是池塘，奶奶生有六个儿子，妈妈后来跟我说老三跟老五就是因为小时候摘池塘里面的荷花淹死的。荷花一年又一年的照旧盛开，迎接一批又一批的幼稚面庞，塘边上等距的隔种了许多杨柳，用来稳固被水波漂荡的河岸。除了杨柳，还有许多棵本来也未曾得知姓名，如今更是忘记模样的树木，他们都有着相同的长势，一起齐扎扎的向河的中央伸去。这些歪来扭去的树木曾经承载着我们多少孩童稚嫩的身体，如今也不知承受多少远离天真的人们的思念。

小学的教室有前后两排，后面一点的是一二三和幼儿园，前面一排的则是大年级的四五六，每过一年，我们搬离一个教室；假期每逢15或者25这样带5的日子我们带着小铲子返校铲草，我肯定先姐姐一步抢走家里最光快的铲子；每过一年，我们搬进一个教室。每相隔几个周五留下来全校大扫除，我们被要求从家里带着扫帚去扫地，那时候的我们都会把家里最新的扫帚带去。寒暑假的返校铲草已经记不清了几次是被安排去铲除后排小班教室的深草，那里的草长的快，长的高，我们总是听到一个大年级的同学告诉我们，说他的爸爸妈妈或者爷爷奶奶在说，现在小学的后排教室曾经是一片墓场，下面埋着很多死人，所有后面的草长的好。听过之后每次需要走到后面的时候总是觉得心里一阵恶心，双脚发颤到抽筋，只要是能站的稳一般都是踮起脚尖在走。但是又没的办法，于是就天天盼着，盼着一个学期结束，盼着新学期的开始，盼着早日升入四年级，能远离那个杂草丛生的墓地旁的教室，直到有一天发现自己即将六年级毕业，那时候的自己还不知道怀念，总觉得长大就是好的，爸爸妈妈整天唠叨着，等长大就不管我了，可以整天看电视，可以边吃饭边看电视，可以不睡觉看电视。多么单纯的向往，现在的心乱了。

返校的铲草倒是不怕，因为有老师带着，我们义愤填膺的把学校所有不爽的杂草树木批到，可以光明正大的在老师转过身的时候拿着一根软硬适中的树条对着齐头高的杂草平扫过去，然后看着那些被瞬间削落杂草头，充分感受到自己像是甘十九妹里面那一剑挥去，顷刻间数颗人头滚落的大侠。带着侠义我们在那儿挥舞，在那里刻录着那份孩提时疯玩的血脉喷张。

从五岁上学到十一岁，没有留级，墙上挂满了每学期的奖状。学期毕业拿着成绩单回去，都是仰着头，捧着奖状，带着一丝羞怯却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拿了好成绩的心情哆哆嗦嗦的一路走回家，一旦是被认识的邻居看到我，我立马停下来，手捧着奖状对着他，听完一顿夸奖之后再继续上路，到家了之后妈妈都会问一句奖状拿到了没？我立马放下书包，拿着奖状和成绩单上去，老妈一般也就从厨房走出来迎接这个让她可以走门串户夸上一个礼拜的儿子，每次她的大嗓门夸奖我的时候，我一般也就熟练的把头缩起来，接着就是热情的邻居狠狠的摸摸我的头，夸面前的这个小崽子读书用功，接着对于其他小朋友，有比我小的一般被提醒要像我学习，有比我大的一般被斥骂考试不好好考，也是后来在五年级的时候才因为留级我追上了一个同村的小孩。事情的发展向学校河塘对岸庄家地里的水稻，饱满飘香。直到那一次放寒假，同样是返校领成绩单的日子，我们一个接一个的上去捧下成绩单，班长是学校一个老教师的孙子，一年级留级跟我一起读了五年，我则是后来我才渐渐明白当时已经年近四十的校长在辈分上是我哥哥，我总觉得是这个的原因，结果那次班主任把五张奖状的最后一张给了我。初中三年才拿到一张进步奖状的我从那以后越来越坚定自己对这件事情的理解，家里贴在正面墙上的奖状也开始渐渐脱落，后来的一年年三十老爸也直接揭掉了所有已经带着蜘蛛网跟灰尘的奖状，一同揭去的还有我天真羞涩与荣誉的脸，留下对于这件事情的内疚，随着自己的长大这段像是故事的记忆也越来越被自己凝聚。

我可以承认在学习上的确是受到了或多或少的照顾，上课开小差没有回答出来老师的问题回家爸妈就肯定全部知道的丝毫不差，六年级趁着老师不在用纸团子裹着泥巴砸坐在讲台上的领读同学，后来被中午留校训话，那次是我整整六年小学教育中唯一一次我确定干了坏事却没有被家里知道的。我现在都觉得奇怪，语文老师兼班主任的蔡老师在早自习快结束的时候抓住我们之后让中午留下来，我们当时一个上午的课都开小差了，想着回家的死去活来。

大概是五个人围成一个圈子站在坐在那种黄色塑料壳绳织成的结实椅子上的老蔡，我在记不清是谁的提议下强烈要求写一份被自认为是好学生我鄙视了五年但今天当作救命线的保证书，我用现在都觉得鄙视自己的勇气开口说也要写一封，保证以后早自习在也不玩，会认真读课文。住在离我家大约一百米的蔡老还没等我表完决心就把我骂飞了，原因大致是说他抽屉里有从地上摞起来可以超过那那黄板椅子的腿那么高的保证书，我心中不同意，因为学校发给每个老师的桌子抽屉本来就很小，我帮老鹰改同学听力的时候开过他的抽屉拿过红笔，老师的抽屉都是一样的，老鹰的抽屉不够放那么多的保证书，所有老蔡也肯定在吓我们，不过这招很有效，我们几个立马分头去想另外的办法，那时那刻回家是最急迫的选择，我现在只能用老蔡肚子也饿了来解释他释放我们几个这种罪大恶极的人的这个举动，这次现在看来的小恶作剧被记录为小学中犯下的最大错误，至今爸妈都未曾知晓，老蔡也没说，我坚信如果他说了我必定会走上一条绝不相同的人生道路。

那天回家的时候老妈也没问回家迟的原因，也许我在她的心中就根本不会是被留校不给回家吃饭的孩子，现在突然想找个机会跟她说说这个事情，却也难以开口，有点想看看她知道这事的表情。儿子长大了，十年前的这个我想起来仍然心脏憋屈发疼的经历能否惹她一骂还是博她一笑。每次回家也都经常看见蔡老师，渐渐的由我发现他主动跟他打招呼，到后面他踱步到我家来看看我回家我妈都做啥给我吃。蔡老还是走路一曲一歪，习惯中午吃完饭之后叼着一根牙签打麻将，习惯夏天晚上让我爸爸买西瓜给我吃，甚至是直接抱一个过来让我爸付钱。同样给我最多记忆的是教了我二三年级数学的老师，现在他的名字已经无法想起，只记得他是二年级我们的第三个数学老师，不经过家长同意就收了我当时班上最喜欢的女生做干女儿的，他面庞狭瘦，有那种成熟男人都有的小胡子。同样喜欢这个被我爸爸找老师安排跟我同坐的女生的还有后面到五年级才学英语才遇到的老鹰，老鹰在去年刚我从学校出来实习时因车祸去世，当时一个人住在火车站附近的二楼闷人的平房中，还在用新入手的笔记本享受着极品飞车，收到表弟的短信，看清后脑袋懵的一下，打了以前小学同学的电话确认事情是真的之后就扔掉电话瘫倚在一团被子的在床上半天，没有挤出半滴眼泪，黑漆漆的房间只有电脑屏